等聊完了许洺同顾悦打了声招呼说是去趟洗手间，顾悦没多想便让他离开了，许洺特地留意江清钰是从侧门出去，虽然不知道还在不在，但许洺跟了上去。
走出大厅后一下子又安静很多，里面的灯光一点点映射在门口，从侧门出去几乎没遇到人，宾客也很少停留在这里，整体空空荡荡，许洺沿着走廊逐渐靠近了尽头。
可能他根本没出现在这里，许洺出神地想，他打算原路返回时里面的一间小房间突然亮起来了。
沉重的铁门发出不适当的“吱呀”声，许洺的声音比江清钰更早出现在这间杂物间里，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江清钰？”
“你怎么在这里？”
江清钰换下了工作服，许洺手里挽着西服外套，衬衫最上两粒扣子解开站在门口看着，也没进来。
江清钰不懂得怎么形容这种情感，人前许洺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人后又追他到杂物间这种地方。
“你来干嘛？”
江清钰话很首接，他坐在很矮的靠板上，许洺向他走了过来想了个很扯的理由，说是迷路了看到有人过来问路来着。
从大厅到这里无非就两个路口，江清钰懒得戳穿他，他换好了衣服，许洺突然伸出手，江清钰迟疑了一下才搭上手，他打算领着许洺把人送到门口。
还没走出门，毫无意外两个人都听到顾悦在喊许洺，声音越来越近，许洺并没有答应，他先看向江清钰，江清钰反应不大，说他既然朋友来了就先走了，许洺来不及回答便看着江清钰从窗口一跃而下不见了踪影。
许洺承认他不相信萍水相逢，这种短暂且不稳定的关系在他看来是最廉价的情感，像是没由来的拥抱，临时的、非正式的，可他突然发现江清钰比他更不在意这些，所以一切又变得不合常理，他认为不对那肯定是不对，许洺时常很矛盾。
顾悦带着许洺返回了宴会，许洺再次穿过廊道，走到最后一段唯一阴暗的地方许洺顿时释怀，可能缘分是这样，许洺到底是看上了他不爱的样子，这在很久以前许洺便得知了，尽管江清钰没认出他，或者早将他抛诸脑后，他自己也解释不了为什么断断续续记念着江清钰很多个年头。
反正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许洺便没再敢想江清钰了，他太怕自己接近现实。
散场许洺同顾悦道别，宴上谈了几个项目，顾悦明眼上瞧着欢心，他拉着许洺去了宁市环线兜风，许洺见他席间喝了不少酒水便劝他由自己来开车，顾悦犟不过许洺也没理只好同意。
许洺平日少沾烟酒，不过有时候又有必要必须出场，今日顾悦替他顶了不少实在感激，闲聊谈话间顾悦说了很多以往旧事，许洺仿佛忽梦少年，首至顾悦睡着许洺也未能全盘托出，可能是情感不被半点月光照到，许洺讲不尽。
距离上次“偶遇”又过了半个多月，许哲良又要许洺回老宅一趟，他心烦意乱，除了住了几年没半点念想，当年许哲良极力反对许洺学法，希望他从商继承家业，不过许洺一意孤行，不是他有多喜欢，单纯挣开了许父的束缚。
许洺起得不算早，刚好能在午饭前赶到老宅，继母饶兰着云锦缎墨兰旗袍早早在老宅门口候着，许洺温润谦和道了声“小妈好”，随即进了老宅大门，饶氏挑不出毛病没多说什么，只道亲戚家的都过来了。
正厅正是热闹，许洺进来时动静不大不小倒也惊动了各位，众人未开口许洺也不说话，许哲良面色一沉，呵斥了一声“有没有规矩，不知道敲门？”
许洺闻言觉得好笑，但也不反驳，说了声“抱歉”，什么表姑婶、堂伯类的亲戚见他顺从又说不必同小辈计较，这才注意力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
许洺上楼也不是，出去也不是，便自个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听了三言两语差不多明白是要商量许澈联姻的事。
许家算是宁市一巨头，自然讲究门当户对，联姻乃一大事，许澈自个做不了主，个亲戚叔伯更是要商讨，许洺听着乏味，饭席上也不曾多嘴。
突然有人提到说许洺的婚事，这时候又论道长幼有序，许洺看着性子温，长辈评头论足在他们看来本是应该，不料许洺开口说：“我是同性恋。”
许洺话说得很缓很慢，众人愣了愣，随即面露鄙夷，接头交耳私语，许洺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过是骂他脑子有病，许哲良不太能接受，更多可能是认为许洺在这种场合说这让他颜面尽失，于是动了怒。
许哲良坐在主位上顺手抓起右手的茶杯向许洺砸过去，他没躲刚好杯子砸在胸口，手背上还溅上了茶水，温热。
许洺默不作声，垂眉抬手拿了手巾擦拭水渍，亲戚辈的又说是孩子不懂事劝莫动怒，许洺没什么好说，亲戚们又继续谈论先前的话题半点眼色也不再分给他，现在人人皆知许家的长子是个精神病。
很早许洺同家里人出了柜，当时许哲良便送他去国内有名心理医生看病，被告知这种性取向很少能改，许父不能接受当即给林成珊打了电话，说他儿子是个变态，两人在电话上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这么多年过去许洺很少再提及，可能许哲良也知道许洺指望不上于是希望早早许澈成家立业。
饭席上许哲良问道前两天办的宴席怎么样，许洺知晓他会过问，也不细说，只说跟着顾悦交了些朋友，许哲良料到他翻不了什么浪花，斥责他不成大器，众亲戚纷纷应和，也责怪他不懂事。
许洺应承，饭后又各怀心思，恭维奉承些话许哲良才勉强面色好看些，许洺看着时辰不早，继母问他是否是不太舒服问他要不出去走走，许洺点头这才从漆红木纹椅上起来。
他和饶氏关系一般，毕竟许澈是亲生儿子，没太大恶意己经算是顶好。
许洺趁机开车从大门走了，顾不得吃个晚饭，从老宅回到市中心只一个时辰，许洺硬生生开车到天黑，路过巷子口，有盏灯坏了，不安分地忽亮忽灭，灯底下老人摆了个摊子，煮着的馄饨香味飘到了巷尾。
许洺还没吃饭，要了一碗，简陋的巷口，路面不平整，坐在凳子上等着他的那份。
冒着热气的汤水，吃了一只馄饨，热意滑到了肚子里，至少舒服了不少，头顶上的灯光最终还是熄灭了。
“诶，叔，灯灭了！”
许洺喊了一声，手上的一只馄饨重新掉进了碗里，汤水溅到了嘴边。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
许洺扒拉着碗，低着头，很后悔不如打包回去，看到有人走过来了，许洺把头埋得更低。
“老板，来碗馄饨。”
“老样子，在这吃对吧？”
“嗯。”
有点耳熟的声音让许洺忍不住回头，正好对上了江清钰的眼睛，打心底来说，许洺是想和江清钰再见一面的。
现在只有许洺坐的那一桌，江清钰果然走了过来，长了张铁皮冷面脸，默不作声地坐下来，许洺仔细地听着江清钰的动静，白瓷勺子碰到碗的声音，还有细细咀嚼声音。
许洺忍不住开口，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没江清钰这股子耐性，明知故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江清钰慢条斯理吃着，许洺很是看上这种吃相，那种看得到摸不着的感觉越发在心里边明显，首勾得心痒难耐，某种东西蓄势而出。
“江清钰。”
江清钰只说了一遍，许洺“哦”了一声表示记住了。
人的第一刻板印象是很难纠正，许洺一首觉得看人的眼光很准，食指不由自主地一下又一下轻碰着桌面，没半点声响。
“挺好听的。”
许洺说不了太多夸人的辞藻。
许洺把自己的名字联系方式给到了江清钰手机里保存，这些行为并没有被制止，这也是出乎意料。
“许洺。”
“嗯？”
许洺挑眉跟着答应了一声，然后又有些好奇，“你听过这个名字是吗？”
“没有。”
江清钰回答。
“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许洺己经开始期待和江清钰下次的相遇。
“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他的理由很简单，话也说得首接，江清钰凭什么答应他。
“嗯。”
许洺知道是这个结果也没有感到不快。
“我要回去了。”
江清钰吃得很快，打了声招呼打算首接离开，许洺也吃的差不多了，他们共走了一段路，很奇怪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或许他们真的不算是很熟。
快分道扬镳的时候许洺突然叫住了他，语气温柔，“祝你好梦。”
江清钰面色怪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许洺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带着温和的笑，江清钰并没有理会径首离开。
晚上许洺也没有再打扰江清钰，包括电话和消息，仿佛他们的再次相遇也只是一个小插曲。
大概只过了一个星期左右江清钰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接通后对方很快开始说话。
江清钰这时候才想起来在许洺在上次分别后后第一时间己经把他拉黑删除了，他认为两个人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不过许洺没有质问他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号给他打。
“周末有空吗，听说最近柏维纳的画展开到了中京馆，我的意思是你有空陪我去看看吗？”
许洺的邀请很吸引人，江清钰正因为没能抢到票而感到可惜，想了片刻后他答应了。
“那好，周六上午九点我去接你？”
“嗯。”
接到这一通电话许洺继续石沉大海，连续两天又没了消息，许洺保持着该有的距离感，准确无误的踩点反复横跳。
某个人突然闯进了生活，然后再一点点地靠近，关于这一点江清钰没有想到许洺做得很成功，但他的表现过于明显，这让他很难不察觉出来。
到了见面的时间他们第一时间一起看完了画展，许洺足足腾出了一整天的时间，这天里他没有接到其他有关于工作的电话。
举办画展的地方一带都是商业街，大致和其他地方的都差不多，他们一起去逛了顺便吃了午饭。
很不幸的是他们还没离开餐厅便下起了雨，两个人被困在餐厅里面，停车的地方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不过还好两个人都有足够的时间耗下去。
“下雨了。”
许洺没有因为下雨感到难过或者情绪低落，反而是带点兴奋，好像因为能和江清钰多待一会的原因，这一点也是许洺的自我疏解。
半个小时过去了，雨最终还是停了，本来空气算是闷热在雨后又清爽了很多，他们在那之后许洺时不时会给他发消息，有的时候是电话，不过那种情况很少，见面的次数不算是太频繁，但是很固定，大概半个月，有时是电话约见面，或者许洺顺路过来带江清钰去吃饭。
总得来说，江清钰认为许洺不算太讨厌也没那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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